生与死

我们对生命的看法和心态,会深深影响到我们对人生的看法和态度。

最难过的事也许莫过于跟亲爱的人死别。即使明知寿命有限和人人无法逃避生命的无常,却难以减轻死所带来的冲击,也未能助我们面对自己终须去世的现实。

(© Vicky Emptage/Getty Images)

为何诞生下来?为何非死不可?这个脆弱无力的存在到底能够创造出什么价值?在寻求解答这些问题中诞生了佛法。

佛法教导我们要正面面对而不是畏惧死这个现实。现代文化可说是力求避开和否定死这根本问题的文化。可是正因为意识到死亡,才驱使我们检讨自己的人生,努力度过有意义的生活。死让我们晓得珍惜生命,同时醒觉到与别人分享的每一瞬间是如何宝贵。在奋力超越死亡痛苦的挣扎之中,从生命深处会产生出光明璀璨的坚毅勇气。通过这奋斗,使我们更加认识到生命的尊严,更懂得体恤别人的痛苦。

从佛法生死不二的观点来看,生和死是循环不息的两个阶段。生命并非始于生,亦非终于死。从肉眼看不见的空气中的微生物,以至宏大的旋转银河,宇宙万物皆经历这些阶段。每个生命个体都是这大宇宙律动的一部分。

宇宙一切事物,森罗万象全是互相联系的巨网的一部分。我们称之为生命的这股流动于宇宙间的强大能量无始无终,生命是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。

早期的佛教视此为无可避免的苦痛,把焦点放在如何解脱这苦恼上。

释迦牟尼(释尊)察觉到欲念是推动生命的基本动力,把人束缚于生死轮回之中。每分每秒各种欲念冲动激发思想言行,包含着形成各人宿业的潜在因素。通过这种种因行果报,我们于每一瞬间决定自身和四周的宿命,持续着这生生世世的轮回。释尊更指出,并没有永远存在的灵魂或自我,有的只是由持续的业力所产生的不变本质或自我的虚幻假象。

消除欲念会切断推动生死轮回的能量,随着死亡,生命将彻底了结。这种所谓灭度的幸福境界,即涅槃,是早期佛教的最终目标。时至今日,在许多佛教传统中仍保存着这个观念。从这观点来说,人的生命最终能够摆脱这生死流转的痛苦循环。

可是,《法华经》却对人的生命提出了一个革新看法,阐明我们活在世上是怀着深远的目的。

日莲和之前的大乘佛学宗师称誉《法华经》为最完全透彻地表达释尊法理的经典。它强调我们生命的每一瞬间在本质上都具备佛性。当我们觉悟自身本有佛性这个真理,将发现人生的本来目的,使生命带着迥然不同的根本喜悦。

那么佛性到底是什么?怎样才能觉悟佛性?总而言之,佛性就是为他人拔苦与乐这生命中的固有精神。在《法华经》里如此归结:“每自作是念,以何令众生,得入无上道,速成就佛身”。

日莲教导弟子唱念的“南无妙法莲华经(Nam-myoho-renge-kyo)”此题目,可说是表现这根本精神──久远元初誓愿的声音。而唱诵此题目的修行,就是把我们的生命导向这誓愿的实践。通过这妙法修行,无常的生命会变成富有创造性和不断成长的生命。

我们的存在,就会变成这个誓愿的体现。从佛教观点来看,我们是自愿出生于世上,怀着决意要使他人觉悟自身的佛性。一旦醒觉到这个目的,我们生命中的因果随即化为成佛的因果──个别的人生际遇、性格及苦乐成败,皆变成显示佛性的力量,教我们懂得体谅别人的因素。
对佛性觉悟,有时也可称为对“大我”的觉悟。池田大作说:“在日常的现实中,大我总是在为别人减轻痛苦、增添快乐。再者,觉醒到充满生机的大我,能使每个人体会到生也欢喜、死也欢喜的境界。”

在佛道修行的世界里,我们的人生并非取决于自身的宿业,而是取决于自身的誓愿和使命感。我们根本上是自由自在的,不醒悟此真实,或是当人生背离这个誓愿的话,我们就会过着凡夫的生活,受宿业无常所支配左右。

生命的美是来自其表现的多样性。同样地,在社会上各人的种种奋斗成败,以千差万别的方式谱写和结束人生,度过或长或短的寿命──在佛性的凯光之中,当我们战胜人生的苦难时,这一切都显得宝贵而有意义。

生死这个最终课题,归根到底来说是信念的问题。关键在于怎样度过人生和是否意识到生命如何宝贵,通过人生的每个经历,能够创造出多少价值。日莲说人生犹如“白驹过隙,时光瞬逝”。大多数人往往都以为,反正会再有机会跟自己的亲朋戚友见面谈话,所以即使有什么话欲言未吐也无所谓。可是,竭尽全力的无悔人生是对别人倾出至诚,把每次接触看成是最后的相处机会,全情投入于那个时刻。

《法华经》的生死观,改变我们对共度今生的四周人们的意识和态度,促使我们展开丰富而有贡献的人生。当我们为别人幸福着想而行动时,会感受到一种新生的力量,并跟自己生命中的本质联系起来。在如此不断努力之中,我们的生命会愈来愈充满力量和达到豁达开阔的境界。如此,我们能显露出人性最积极的一面,与他人一起成为有价值的宝贵存在。

来源: 2015年10月《SGI季刊》